寒山飞竹

੧ᐛ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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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菩提双子】乱禅·其一 前世过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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赮毕钵罗醒来的时候,外面雨还没停,淅淅沥沥声音嘲哳,外面的景俱打落得七零八落,有一些飞溅进来,湿了这座庙门前的一小块干净的砖石。

雨未停,昨晚与他一同避雨的僧人已经不在了,只留下一把伞。

他不禁担忧这样大的雨势,舍了伞予他,僧人是要怎样顶着刺骨寒风凄雨出去。


他在前殿规规矩矩呆了许久,目光看过面相慈悲又庄严的佛像,经幢褪色,却干净,如同庙内的每一摆设、供桌上有一捧山野的花,开的芬芳。

赮毕钵罗心里下了决定,坐到蒲团上,默念道,这两天,佛祖叨扰了。

他本是要越过这个山头去另一边的村庄,但脚步慢了一些,便赶上这场雨。好容易寻到一间山庙,便心生倦怠,万般思绪说着不愿走。

正在一侧整理突如其来的感觉,门外走进撑伞的僧人,一身蓝衣、身挂念珠,笑着同他打了招呼。

外面下着偏冷的夜雨,这僧人身上却带着温和的高远气息,如暖玉生辉。赮毕钵罗一向不愿与生人结交,遇上出尘烟火的佛门中人,也应该是敬而远之。但他忍不住转过眼光打量他,或许是夜雨山庙仅有二人的环境,也许是对方的态度,总之,虽他没有承认,赮毕钵罗的心底,是想去亲近这僧人的。

被这样的目光洗礼,其实是算上粗鲁的,但僧人并没有半分不适,自若放好湿伞,整理了一身的水珠,便主动与他交谈。


侠菩提。赮毕钵罗。

这就算相结识了。


赮毕钵罗不是一个多话的人,但今日竟生出一丝挑起话题的急迫,虽然不熟悉这个步骤,心底是紧张的,带着帽子却看不出来。

侠菩提倒是没有注意他的窘迫,等待话题的时间里,就安静地拨动手中的串珠,目光始终落在他面上,赮毕钵罗突然就放弃寻找话题的举动,觉着就这般对坐的情景实际也不错。

大概他只是在长途的奔波中累了身心,如今看到侠菩提,浑身就有奇异的松快,不自觉进入休憩状态。这是天下所有僧人的特性吗?似乎不是的,赮毕钵罗从未有过这般的感觉,初次见面,就生出了如乳燕归巢的眷恋。

眼前静坐的,仿佛是与他熟识已久的故交,但连称呼也是方才得知的。

他忽然忘了自己踏入庙前一路追逐的是什么,好似长久以来只是凭借大概的感觉,认定了一个方向便出发,现在认清了前方原来是团迷雾。

赮毕钵罗心中有了迷惑,那么停留与前进就没有差别。侠菩提在低声诵读,那低沉悦耳的声音,有一种难言的雅致,轻易地抚平了焦躁的旅者。

身上的湿衣已干,渐生出一团暖意,窗外是喧嚣的雨,赮毕钵罗心中是一片安静。

原来是一场禅雨。


赮毕钵罗在庙中坐了一天,沉下心去思考放在心底不甚明悟的线团,天色渐渐地开始转成墨色,雨水和雾气还是翻涌着堆挤在门外。

门外伸进来一脚,深蓝色的僧袍,冷意没有随之而入,侠菩提先笑了。

天色昏暗,点盏灯吧。

于是门边的油灯晕起暖黄,赮毕钵罗与他谈论佛理,求解心中困惑,侠菩提从不明说,只说起许多典例,也不多加评论,留给赮缓慢整理。

在侠菩提的背后,赮仿佛看到浩瀚无边的书卷经文,他好似无所不知,天文地理佛法奥义,渊博至极。他更像一名引导者,牵着赮自己动手去拨开眼前层云,找到天朗气清的悟。

侠菩提的手掌干燥而温暖,抚过赮毕钵罗的发顶,轻轻压了一下,他闭眼,仿佛是虔诚的加冕洗礼。

门外毕剥声渐歇,赮毕钵罗再次睁眼,雨霁天青。


庙里一侧,侠菩提带来的那把伞静静收拢躺着,换过供桌上的清水,仔细扫除雨打风吹落的枯叶,赮毕钵罗仍不打算动身。

晚间侠菩提跨门而来,提了一盏纸灯,赮毕钵罗悄悄去看他的脚步,沉稳、又无声无息。

二人对坐而谈,停顿时,赮毕钵罗转头,就见侠菩提定定望他,灯下眉目清秀,嘴角带笑,一如初见温柔坚定。他被注视得颇不好意思,缓缓将头转过去了。


他想问,明日的修行路途还有多远。

赮毕钵罗没有开口,连修行者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,如何敢问他人。

于是他问,大师的修行还有多远?

侠菩提的声音带着佛者的悲悯,说道阻且长、望不到尽头。

他能看出,侠菩提的佛法修为已然达到一个超然的境界,但他的悟道竟还是遥长。

愈是了解得多,愈是看得透彻,看得明白悟不到的那一点,执念深重,过于看重,越是无法得悟,我已经离得远了。

原本是想要求个平静,现在赮毕钵罗忽然有些无言,他说,我愚钝,恐终其一生都走不出荒漠。

侠菩提探手过来,又摸摸他的头顶,这次的声音里没有那种苍凉,他说,你的慧根不亚于我,将来会走得比我更远。

赮毕钵罗已经不惊讶于自己乖乖任凭他揉着发旋的状况了,他心里忽然变得轻快,又有一个声音说道——我不需要比你走得更远,我只想要与你并肩。

当然。侠菩提忽然出声,像是看透他的心声,我会一直等你。


天光熹微,侠菩提起身该走了,赮毕钵罗在他身侧问道,为何我不记得许多事情。

蓝袍僧人双手合十、对他一笑,一如他淋着风雨进门时淡淡回道,不是遗忘,只是下一次相逢的时间未到。

赮毕钵罗最后带上侠菩提留下的那把红伞走出山庙,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下,山脚下是一派生机悠闲的村落。站在此处回望山头,云层掩映疏影驳杂,那缕混着木气佛香的味道也不再见。

此后他走过满面人间烟火,脱去暗红的僧衣,见过人世纷争漂泊,体悟苍生痛楚。

再一日风和日丽,山野旧庙跨入一个僧人,身穿深蓝衣袍、胸挂念珠,撑着一把红色纸伞,右手捧一簇芬芳朝花。

我来还你这把伞。赮毕钵罗望见慈悲佛像,很遗憾、我仍未悟透这一世。


因缘际会,前世已不可追。

山重水复,只好来世重逢。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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